“打我有记忆起，妈妈就是个中年妇女的样子，所以我总忘记，妈妈曾经也是个花样少女。”

于是在《你好，李焕英》里，贾晓玲穿越回了1981年，并与那时的“花样少女”母亲李焕英相遇，二人形影不离，宛如闺蜜。晓玲还凭借她超前的思维，努力让母亲高兴并想改变母亲穷苦一生的命运。

晓玲为什么想去改变呢？

因为在她的意识里母亲生了她之后过得特别苦、自己很不争气、她也许没有机会完成曾经对母亲的承诺了……

那她为什么会有这些意识呢？

我们先来了解一下意识的定义：在生理学中，意识是人脑对大脑内外表象的察觉。现代心理学界对意识的理解则分为广义和狭义两种。广义意识概念认定，意识是赋予现实的心理现象的总体，是个人直接经验的主观现象，表现为知、情、意三者的统一。狭义意识概念指人们对外界和自身的觉察与关注程度。

生理学上意识的定义中“表象”一词值得细细体味——表象是客观对象不在主体面前呈现时，在观念中所保持的客观对象的形象和客观形象在观念中复现的过程。

也就是记忆中的客观对象。

而通过比较两种学科对意识的定义，很容易发现意识被记忆深深影响着。

晓玲从小到大看到的母亲生活的拮据和节俭、她每次闯祸时母亲被老师叫到学校训斥、身边人对母亲过往经历的无数次叹息……都被她牢牢记住，渐渐形成了那些驱动她想改变母亲命运的意识。

那意识有多牢固呢？电影宣传片上的一句话足以说明。

“下辈子，我当妈。”

但“都被她牢牢记住”其实不符合我们的日常经验，因为绝大多数记忆都会随时间而去。但一种固定意识的形成又需要长长久久不断的刺激或短时间内极强的刺激。

那为何会形成那么牢固的意识呢？

因为意识下有潜意识。

根据弗洛伊德的冰山理论：人的意识就像漂浮在海上的冰山，能被看见的只有漏出海面的部分，它们往往只是冰山一角。冰山的绝大部分是藏在水下的，人们不会轻易地看见它们，且越往下表示藏匿越深，被称为潜意识。

潜意识包括原始本能、冲动、童年心理印记、环境熏陶、观念、人格等一系列因素，它的力量非常巨大，从功能上讲，它有如下特点：

①潜意识具有记忆储蓄功能。人从出生到老死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等一切意识到的东西，都会进入潜意识并储存——“都被她牢牢记住”。

②潜意识具有“密码”性和模糊性。“密码”性指潜意识的唤起，须在特定的情景或有特定的意识指令。模糊性是指潜意识进入大脑后会变得模糊，需要意识的重新“翻译”，而这个过程极快，我们几乎无法察觉。接受相似刺激后的不断唤起、重新“翻译”的过程之快，都会不断加固原有意识，甚至到最后潜意识会直接支配人的行为——我们有时候会有一些自己也不能理解和控制的行为。

③潜意识有自动解决问题的思维功能。比如被我们暂时放下的某道难题，可能会在一段时间后突然有了思路；所谓“灵感”，也是潜意识的自动思维功能。

……

但我们真的很难认识到潜意识对我们的影响。

作为母亲，李焕英也许从未觉得自己为女儿穷苦了一生，而且她也一直努力用行动向女儿证明着她的一生很幸福。

只是，晓玲不觉得母亲的一生很幸福，她的那些意识难以改变。即使在影片的最后，她也难以深深体味到母亲所说的幸福，难以真正地释怀。

因为晓玲的那些意识，来自于她潜意识里的伤，但她并没有认识到。在潜意识里，一次次的往日记忆浮现，往往会盖过断断续续进入的新刺激。呈现在意识层面，便是继续相信曾经相信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不是人的倔强，而是潜意识的“倔强”。

所以，美国外交官不觉得自己蛮横无理、渣男不觉得自己渣、舔狗不觉得自己卑微……都是潜意识在作祟。

在他们的成长道路上，经历过的无数与形成他们性格品质有关的事情，都进入了潜意识并被储存。

以渣男为例，大多数渣男渣的原因其实是缺爱。他们小时候很多需要父母尤其是母亲关爱的时刻，爱总是缺席的，所以长大后就会对女性的关注异常渴望。他们的成就感不是来自于理想和事业，而是来自于女性对他们的关注。那些时刻都在潜意识里，没有消失。

他们难以意识到，更难以改变。

而实际上有很多事情我们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我们的成长环境、我们的原生家庭、我们走过的路、我们遇到的人……

它们对我们的潜意识有着无比巨大的影响。

比如被家人完整地爱着的孩子做事会从容一点坚定一点；经常被否定被家暴的孩子难以得到真正的自信和安全感；经常被同学侮辱甚至打骂的孩子总会显得不太合群……

这些我们无法选择也无法改变的经历，会变成潜意识里的爱和伤。而我们的成长过程，就是慢慢去认识到这些爱和伤。

爱要好好保存，伤要慢慢愈合。

把时间线拉长，当新刺激和新记忆足够长久、足够强烈，潜意识自然会重构，以往习惯的潜意识就难以进入到意识。

难，并不意味着不可以。

一个显而易见的例子：越来越多人慢慢意识到中国真正强大了，“美国没有资格居高临下同中国说话”，“中国人不吃这一套”。

我们都知道中国的崛起绝不只是因为时间的积累，更因为我们做了很多事。认识到自己的潜意识，形成属于自己的丰富的内心世界，也是有一些具体方法的。

①分析自己的梦。弗洛伊德认为梦是通往潜意识的捷径。当我们的理性大脑休息时，它通常使用的“防御方式”也会休息，这时潜意识就可以表达。我们记得的梦，实际上已经被意识看到了。而认识潜意识的过程，就是让它浮现的过程。

②分析自己的口误和笔误。我们写字的时候，明明想写某个字，但不知不觉写了另一个字，甚至难以察觉到写错了。这并不是偶然，一切都有迹可寻。

③及时反思。在认识潜意识的过程中，反思是最基本的态度，浮现的潜意识可以在反思中得到理解和整合。但反思需要一定的内心力量，如果感觉自己不能反思，需要学会照顾自己，结交让自己舒服、给自己滋养的人，当然也可以做心理咨询。

④回忆忘不掉的往事。那些印象深刻的记忆，尤其是早年发生的，对我们的潜意识有着重要的意义。当它们突然涌上心头，不要急着逃避，去回忆那些事情的细节，寻找自己的渴望。需要提醒的是，不要着急去获得什么，更重要的是一种反思的状态。

⑤自由联想。也就是分析自己的幻想，常见的幻想形式有小说、电影等。

拍摄《你好，李焕英》，可以说是贾玲在弥补她关于母亲的遗憾，也可以看作是她认识自己潜意识的过程。

影片最后的宣传片里有这样一段话：“妈，我没见到你最后一面，我无数次的想象过那一天。如果我在你身边，你会对我说什么呢？你肯定会跟我说：‘你健康快乐就行了’。”

她终于体味到了母亲口中的幸福，虽然还有点浅。

努力认识到自己潜意识里的伤，用自己的方式去治愈它，也记得潜意识里的自己的珍贵，别人就无法左右我们的幸福，潜意识也是。

“当你的潜意识没有进入到你的意识的时候，那就是你的命运。”

这是心理学家荣格的一句话，我想改一个字。

“那才是你的命运。”

我们所有的经历都是老天给的，那些经历中有太多我们不可选择的。潜意识把所有记忆储存，好多坏的照单全收，试图用它们“指引”我们的一生。

但写好的剧本里，总有自由发挥的空间。

那些我们不喜欢的潜意识，是老天故意丢给我们的坎坷，它希望我们在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意识的过程中，玩得尽兴。

“妈，这辈子过得这么苦，你有没有后悔生下我？”

“宝，怎么会呢？”

这是我心中李焕英的回答，也许贾玲最终也会这样想吧。

南工心理公众号（2021年3月22日）

作者：杜传晨；审核：邢海东